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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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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幕

陽光朗照,空氣中的塵粒穿透線柱漂浮,落下幾許陰翳。

教學樓鱗次櫛比地重現在眼前,郁殊站在校門前恍惚了很久,目光悠遠地望著遠處人群潮湧的走廊,摸了摸自己胸口搏動的心臟,一股熱意在骨髓中流淌,唇角彎成一道弧,頓時覺得活著真好。

粉色的花瓣飄滿各個角落,幽香襲來,盡是醉人。

她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睛,萬沒想到回到了自己十七歲這年。

2013年9月10日這一天。

上一世拖著病弱的身體熬至燈滅,壞了季雅現的姻緣與命運,死不瞑目。

重生一世她的身體雖然無法更改,卻有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。

一想起季雅現那嬌媚的笑容纏在心頭,她的心都疼得慌,不愛就沒那麽多糾纏。

只要遠離季雅現,一切悲劇終便不會發生。

想到死後身體變得冰冷僵硬的樣子,尤為心顫。

“阿殊,你今天老是咳嗽,真的沒事嗎?”

陳窈滿是擔憂的看著,從包包裏掏出面紙給她,郁殊接過後感激的點頭,這個同桌從高一一直陪到高二,樣貌雖平淡,心腸真心好。

她站了會兒,手捏成小拳頭掩在口罩邊低低咳嗽,睫毛浮上一層水霧,琉璃般瀲灩。

後面傳來幾聲鳴笛,大概是哪位老師的車,她們忙著避開,乖乖的站在旁邊。

然而當她無意間看見那輛黑色SUV跟車牌號,渾身瞬間凍住。

那不是季雅現剛入手的車嗎?

她顫哆哆的把臉埋在衣領裏,腦袋往下壓低,盡量避開這樣的場景。

回想起上一世的季雅現也喜歡開這種車,季雅現上學從不會遲到,很守時,她的哥哥季潭就不一樣了,逃課打架什麽都幹,被寵大的男生德天獨厚,唯我獨尊的中二少年,沒少惹禍。這次改建的游泳池就是他們家免費贈送的福利,一群富家小姐搭檔混日子,哪怕不參加考試,未來也是家裏安排好了的。

郁殊不同,家境清寒,無父無母,家裏只剩下六十歲的奶奶相依為命,吃穿用度很簡樸。

那時季雅現來學校也是玩,身邊的朋友多,為她賣命的人也多,以至於郁殊偏偏成了她圈子裏唯一不給她臉色看的女生,也因此對方反而越來越對她感興趣,天天纏著她恨不能掛在她身上看好戲。

車緩慢駛進校門,車內的音樂撩人耳畔,舒適愜意。

打電話的女生笑得合不攏嘴,開車的則神情專註,戴著耳機聽音樂的季雅現嘴角微微上嵌,但覺無聊,忽而瞥向車窗外,掠過那抹嬌影時,不禁留意了半分。

此時天光大亮,正照得女孩皮膚薄如雪,白白嫩嫩嫩,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在口罩外,眉心一道深色的疤痕,影響整張臉的美感,到像個受戒之人,局促的扭開頭掩唇咳嗽。

季雅現古怪地撅了撅嘴,瞥向身邊打電話的蘇菡,“你認識外面那女生嗎?”

蘇菡正跟男朋友聊得歡快,被她打攪滿心不爽,歪過頭透過後視鏡瞄了眼,意味深長笑道:“噢~你說的哪一個?左邊的是陳窈,右邊那個嘛,她是剛安插到我們班的學生,叫郁殊,休學了一年在家養病,今天才來。一個弱不禁風的病秧子,很多運動課都特殊請假。”

“原來是新學生。”季雅現靠在椅背上,摘下一對耳機,朝著後視鏡瞧了幾眼。那人還是一副呆頭呆腦的樣子站在那裏,小兵見到長官似的怯懦樣,她沒繼續關註,重新戴上耳機,調開視線。

“鈴聲打響了,你們是哪個班級的?”保安大叔看見郁殊站了很久,咳得很厲害,怪可憐的。

郁殊遮好棉質口罩,低低頭態度溫軟,剛出聲聲音盡顯沙啞,如同在鋼絲上拉扯的雜音,說不出話來。

陳窈趕緊替她答道:“叔叔,我們是二年級二班的學生,我們現在就走啦。”

她鞠躬行禮後,拉著郁殊的手走進金燦燦的牌匾內。

郁殊現在只想安度半生,然而該來的還是會來,不過季雅現看樣子並沒有發現她,真要命,索性逃過了一劫。

教學樓走廊站著不少人,郁殊跟在陳窈身邊,她戴著口罩,溫軟的黑發遮住耳朵,露出幾片潔白的肌膚,說不出來的純色。

旁人除了看不見她的臉外,那雙黑砂的眼睛在光下熠熠生輝,招惹了不少視線。

郁殊咬住貝齒,喉嚨幹癢難耐,忍不住低咳。

這一世,同學們對她好像很好奇,哎。

“小殊姐姐,待會我陪你去拿飯卡吧。”有人在的時候,陳窈都會尊她一聲姐姐,相對出生,郁殊比她大了一歲,又像姐姐一樣溫柔體貼,陳窈打心眼喜歡這個小姐姐。

她低頭搖了搖,嗓音沙啞:“不用,我一個人可以。”

“以後你不能做什麽要告訴我,怎麽說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,不要那麽見外啦。”

“謝謝你,窈窈。”她心口一暖,拍了拍她的手,很是感激。

陳窈在高中對她很好,那時高考過後,她就出國了,自己忌憚季雅現,沒有去送她,彼此再也沒聯絡。從此關系斷裂,石沈大海。

對於高中所學的知識,她十年沒看了,老師授予的都忘得差不多,她回到了車禍後,父母雙亡的生活,比前世慘的是眉心的傷疤這輩子都不會去掉。

郁殊去了辦事處,交了錢拿到飯卡回教室。

“老師。”老師已經開始上課,這時候看見她突兀地站在門口打報告,不免驚訝。

教室裏的學生瞬間看過去,一雙雙古靈精怪的眼睛盯得她不得不埋下頭。

“你是今天來報道的學生?”語文老師將手中的粉筆扔在盒子裏,翻看學生表查看,問:“叫郁殊嗎?”

“是的老師。”

“先進來吧,以後上課不要遲到。”語文老師知道這個學生身體不好,沒有多加為難,讓她回了座位。

這時班上的雙雙眼睛都瞥向她,目光裏透著古怪。這個新同學眉心有一道疤,簡直毀人視覺。

郁殊視若無睹走到位上,剛要坐下,突然凳子被一雙腿勾住,她啞然擡頭,眉目如畫,眸色如濃墨渲染開,盡是撩人的欲望。

季雅現那只狐貍精一樣的笑眼,正意味深長地瞅著她。

她從小到大乖巧懂事,不惹是非,做事中規中矩,遇上季雅現,發生了很多事,最要命的事一直記在心裏,自己最後害得她家破人亡,很多次她醉醺醺把郁殊抱在懷裏,邊親哭著的問她,為什麽她們會走到那一步,真的不明白。

心疼得緊。

郁殊不敢直視她,目光微微躲閃。

寬松的校服遮住她伶仃的身骨,遺落下一道斜斜的影子,一只小腦袋在外,黑發軟趴趴的遮住可愛耳垂,小鹿般的眼睛炯炯有神,嬌俏的小臉埋在口罩中,引人無限遐想。

心口一熱,季雅現突然有種扯開她面罩的沖動。

郁殊猶豫了會兒,開口說:“同學,你勾到我的凳子了。”

季雅現喜歡折騰她的習性,還是一點沒變。

不知上一輩子她知道自己死後,有沒有解脫,看她這態度,那時候巴不得自己早點死吧。

季雅現撐著下巴,眉毛如柳葉分明,盯著她的口罩,聲音依稀像那水澗流水清涼靈動,“新同學,你的凳子剛被我踩了一腳,要不你坐我的凳子吧,我們換一換。”

郁殊保持著低頭弓身的姿勢,搖了搖頭,打了個手語,示意不用換。

聽不見對方跟自己說話,她心念不平,故意挑刺:“你這人好奇怪呀,我都主動跟你打招呼了,你怎麽都不搭理人。”

陳窈不清楚季雅現怎麽盯上自己的同桌了,連忙著替她回話打圓場,“季雅現,小殊姐姐她身體不好,嗓子不舒服,你就通融通融吧,有什麽事情,你交給我來做。”

沒想到陳窈像個護妻狂魔一樣罩著她,季雅現更不舒服,杏眼微瞇,嗤笑道:“看你的書去,跟你有什麽關系。我問的是她,不是你。她自己有口,不能說話麽。”

坐在旁邊的蘇菡往兩人身上瞄了幾眼,保持中立,不明其意。雅現從不會這麽對待好同學,今兒個咋的了?

郁殊手指一頓,安頓手上的書本,回頭朝她淡笑,嘶啞的聲音猶如從喉間擠出來似的,“對不起,窈窈沒有惡意,我身子骨不是很好,凳子臟了擦擦就可以坐了,同學還是好好聽課吧。”

“……”

季雅現驀然眨了眨眼睛收回腿,放過她的凳子,“算了,看你柔柔弱弱的樣子,我就不為難你了。”

“謝謝你。”她說完就不再開口,眉捎之色漸冷。

季雅現轉著手中的筆,看著前面單薄瘦削的背脊,她食不知味地舔唇,莫名覺得她的嗓音憐愛動聽。

郁殊提心吊膽地坐下後,將註意力放在黑板上,翻開書本邊聽邊用紅筆做筆記。

高二下學期的課很多,大家反倒不為所動,學習懶散。

她用筆畫了幾個符號,在旁邊認真做標註。

蘇菡湊到季雅現身邊問:“你剛才怎麽變得那麽蠻不講理?”

季雅現故意擡高聲音,“我也不知道。可能是新同學長得分外好看,讓我心猿意馬。”

郁殊掩住唇咳嗽幾聲,不去聽。

“說著你就開始下流了,人家跟你不一樣,一看就是乖乖女,好學生。”

“哦?”好學生?嗯,是挺好學生的。

“雅現,晚上有一場學妹們組織的聯誼,你去不去玩玩。”

季雅現低垂睫毛,直接趴在桌上,打了個哈欠,“你要是想去就去,我現在哪裏也不想走動,昨天陪我哥打游戲,明天還要陪新來的老奶奶賞風景,哪裏也走不了。”

蘇菡說:“你哥這人好花心啊,看見誰就找做女朋友,你也不勸勸。”

“怎麽勸?他在學校雖蠻橫無理,對我這個妹妹是真的好,自家人永遠不能插手幹預私事。”

“好吧,別到時候,他搶了你喜歡的人,那時候哭都來不及。”

季雅現沒搭理,語文老師的課就是乏味,聽得人頭暈腦脹,最喜歡讓學生背詩詞,可惜她是個學渣,只會看不會記。

一下課便是群魔亂舞的景象,教室裏分外熱鬧。

郁殊把筆收進筆包裏,準備去下廁所。

剛搬開凳子,一雙手倏然抓住她的手腕,她呆呆擡頭,心口一窒。恍若觸電一樣甩開對方,趕緊往後躲,急聲說:“你,你不要靠近我。”

季雅現被她莫名其妙的舉動搞得心情糟糕透了,第一次主動想幫一個女生搬凳子,對方不領情也就算了還把她當毒蛇猛獸避之不及。

“郁殊姐姐,我是不是什麽時候得罪過你,怎麽你一見到我像見了鬼一樣?”

郁殊明眸瀲灩,咬住唇搖頭,輕軟說:“沒有的事,只是我的病容易傳染,不想招惹麻煩,季同學還是離我遠點比較安全。”

說完,頭也不回的跑出教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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